【摘要】本文以上海浦东碧云美术馆为例，介绍社区友好型美术馆是如何策划创意类主题项目和公共教育活动的。美术馆通过与艺术家共建儿童友好型社区，与学校、社区建立多元互动的美育机制，以及努力成为跨学科创新教育的孵化器这三种方式，以美育为媒介连接社区中的儿童及家庭，为儿童提供了多种知识和体验。

 

【关键词】美术馆教育 社区友好型 儿童友好 社会大美育

如今，各地不断涌现的美术馆成为大众体验艺术、文化休闲的主要场所。在上海，美术馆正成为展现国际文化大都市魅力的重要窗口，每年都有大量海内外知名艺术家的展览和丰富的艺术项目落地。

上海浦东碧云美术馆（以下简称“碧云美术馆”）是浦东新区人民政府立项兴建的第一所集收藏、研究、展览、审美教育、文化交流、公众服务于一体的社区型美术馆。碧云美术馆通过普惠亲民的艺术展览和诸如在线展厅、垂直沙龙、文艺播客等公共教育活动，积极回应社会热点，为所在社区的儿童与美术馆乃至艺术建立起有效连接。

本文将从美术馆作为城市社区中儿童友好环境的重要营造者，美术馆与学校、社区之间建立多元互动的美育机制，以及美术馆成为跨学科创新教育的孵化器三个方面来分享碧云美术馆努力打造儿童友好的社区型美术馆的实践和心得，期望为我国美术馆同人开展社区儿童美育提供些许借鉴。

一、与艺术家共建儿童友好型社区：字字“友”你，共创理想之城

近些年，城市中的小家庭普遍独立生活于社区中，这让社区中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关系更加疏离，儿童的成长脱离了日常以家庭为单位的人际互动。又因为生活在城市中，儿童普遍缺少自然环境的浸润，因此，他们需要更多不同媒介的刺激。艺术不仅是儿童接触世界、体验情感、了解事物的重要窗口，也是增进亲子交流、帮助儿童建立良好学习习惯的媒介。作为一所面向公众和社区的艺术机构，碧云美术馆面临的重要课题之一就是如何结合自身的展览及学术研究，有效开发和利用公共教育资源，成为社区中成人和儿童的“好朋友”。

上海市浦东新区自2022年起，已建成10座以“童悦空间”为主题的项目，这些项目将浦东新区儿童友好实施项目和城市社区建设有机结合。在详细了解上海市的城市实践后，碧云美术馆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的儿童友好型城市规划原则^［1］的指导下打造了“字字‘友’你，共创理想之城”项目，这是一个以儿童友好为核心的城市艺术共创的社区项目。美术馆策划团队根据场馆区位和空间特色，围绕儿童友好城市的四个核心要义中的“友好环境”这一元素，公开招募周边社区的小朋友在2022年世界儿童日（11月20日）来到美术馆，使其化身为“小小城市规划师”。在对社区规划、交通和设计有了最基本的认知之后，他们与艺术家共同为美术馆所在社区的交通标识设计了一款“儿童友好”字体。他们还可以在社区公共空间内与家长一同完成“城市拼图”，用行动力和创造力诠释对儿童友好城市理念的理解，表达自己对理想城市的畅想。在这些活动中，儿童能够很好地实现社会性学习和成长。

起初，策划团队担心儿童对字体设计比较陌生，在接受度和学习积极性上或许会低于美术课上的画画和手工等活动。艺术家朱俊杰^*的加入让美术馆策划团队认识到，字体是城市规划和包容设计中必不可少的表达工具，也是社区建设的重要维度。同时，字体设计本身也是一门极具表现力的艺术，有助于培养儿童的审美感，让他们学会如何兼顾设计中的美感与信息传达功能。

在字体设计工作坊中，艺术家首先为儿童介绍了手绘字体的艺术形式、创作要点，以及文字在社区和公共空间中具有重要的信息传达意义（图1）。接着，艺术家鼓励儿童从自己的视角来观察城市社区中交通标识上的图案和文字，并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思考，通过即兴添加或者排列平衡等方式，将字体和图案转变为更有亲和力的形式。在此过程中，艺术家特别强调了不希望孩子们去重复他的动作，而是希望他们能独立的观察和思考。在孩子们与艺术家的共同努力下，一组组真正表达儿童需求和个性的儿童友好字体和标识诞生了。

*朱俊杰，艺术家、设计师，“述写城市”公益艺术项目发起人和创作者。

 

图1 艺术家为孩子们讲解其设计的字体背后的故事

字体设计环节结束后，艺术家带领孩子们从美术馆走到附近的滨水广场，美术馆策划团队早已把准备好的城市拼图散落在广场的地面上。艺术家邀请儿童和他们的家人组成城市探宝队，一起发现隐藏在拼图中的地标建筑（图2），并将设计好的字体和交通标识绘制在拼图上（图3）。这些承载着儿童友好巧思的拼图如同一座座小岛，共同组成了儿童理想中儿童友好社区的样子。最后，孩子们与家人和艺术家共创的城市拼图，连同十几组多元有趣的儿童友好手绘字体，作为社区共创展览在美术馆的公共空间内展出了一个月。

 

图2 孩子们和家长在美术馆户外广场上共创

 社区在城市向儿童友好城市方向发展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美术馆可以成为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前端”。在至少五年或更长的时间里，对于该如何打造和建设儿童友好社区或城市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一个一体万用、值得全面推广的模版。因此，在这个进程中，美术馆应借助自身“试验场”的自由特性，集结一些还处于摸索阶段的经验，大力开展像“建设儿童友好社区和城市”这样带有探讨性和想象性的工作，而这种工作很可能就是不同的跨界团队和具体的工作语境所激发出来的^［2］。

二、美术馆里的“社区角”：非遗进校园

2022年5月18日，即在“国际博物馆日”这一天，碧云美术馆宣布将自身定位成“社区型美术馆”，同时还举办了“美术馆艺术进社区：实践与理论假设”的论坛。“社区角”是碧云美术馆在2021年根据美术馆与社区互动成果而特别在美术馆中设置的展区，该展区虽小，却是碧云美术馆邀请社区深度走进美术馆的重要实践。

碧云美术馆与周边多所学校、幼儿园开展美育合作，包括与罗山中学、香山中学、香山小学、上海实验学校、上海实验东校等学校协同开展的基于学校原有美术课程的定点艺术教育，并将馆校联动开展美育的成果在美术馆社区角中进行展示。例如，在2021年举办的“衣冠民尚——服饰工艺专题展”期间，美术馆曾邀请参展艺术家及非遗传承人包炎辉^*老师走进学校，为学生带去“绒绣”主题的专场讲座及体验活动。艺术家从绒绣的发展历史、材料绣法和用绒绣制作的各式艺术品与工艺品等多个方面，向孩子们展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独有魅力。同时，艺术家还带去了许多绒绣作品，使孩子们能够有机会近距离观察绒绣这一非遗传统技艺（图4）。

在绒绣讲座的启发下，学生把从学校美术课程中学到的服装设计内容与通过美术馆讲座了解到的非遗元素相结合，进行创新再设计，最终设计并制成精美的服饰。他们将这些服饰带进美术馆，与老师共同策划了“遗韵初识展”，并在美术馆的社区角进行展出（图5）。在参观完美术馆专题展、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展出后，一些学生表示自己感到“无比自豪”，“体验到了团队协作的重要性”。通过馆校联动的美育活动和课程，孩子们不仅了解到了非遗服饰的传统技艺和服装历史，也体验了运用非遗元素设计服装，并从中深切感受到非遗传承与创新生命力延续的不易。

在这个项目中，美术馆美育、校园美育、社区美育三者进一步互通联动，逐渐形成合力，组成社会美育共同体，真正实现了艺术“走出美术馆——走进校园——回归美术馆”的社区美育闭环。这不仅有助于艺术更好地融入生活，也借由艺术之美推动了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向着更加和谐美好的方向发展。

*包炎辉，上海绒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市级传承人，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

 

图3 罗山中学学生和非遗传承人包炎辉老师合影

图4 罗山中学学生自制服装作品

在碧云美术馆“社区角”进行展览

三、“第三学习空间”和跨学科教育：非正式学习创新联盟与MINI美术馆

如何大力提升教育质量、促进青少年儿童的全面发展，已成为当今时代一个亟需讨论的议题。然而，主流教育的形态非常学科化，且已在学校中沿袭多年，因此，任何基于真实社会变动的议题设计、教学设计都会变得困难。在传统的学校中，由于各学科教师都有各自不同的日程和教学任务安排，所以很难实现学科间的教学合作，跨学科项目的开展也面临着重重挑战。而像碧云美术馆这种体量的非正式教育机构，因其工作方式的灵活性、展览内容的广泛性和项目制的工作常态，反而更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连接众多不同行业的人，实现在传统学校教学中难以实现的跨学科教育。因此，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文化艺术场馆联合第三方社会机构，主动整合场地和资源优势，在社区内设计创意项目和丰富活动，为孩子们打造学校之外的“课后好去处”。

在此背景下，碧云美术馆、UNArt艺术中心^*和多家创新教育机构于2021年启动了“非正式学习创新联盟”项目，以艺术为驱动力，创建开放式交流的资源聚合平台和跨学科的教育联合体，并通过举办前沿问题研讨、学习体验设计方案征集、孵化创新教育项目等方式为美术馆所在社区的青少年儿童提供多元化的知识服务^［3］。该联盟在对未来教育的讨论中设想了除家庭和学校之外的第三学习空间，它可能是咖啡厅、书店、美术馆、天文馆，甚至还可能是商场或公园绿地，也可以是社区服务中心。该联盟认为，这些第三学习空间需要进行资源整合，只有协同共进，才能更好地发挥教育价值——这也是创新联盟项目的出发点。在碧云美术馆的带领下，联盟聚焦对本地教育体系的补充和完善，多次邀请不同领域的老师就如何更好地设计和策划课程活动进行分享（图6），并为周边社区第三学习空间的美育教师们提供课程设计的指导和相互交流的空间。同时，联盟强调学习空间和社区活动的本地化，因为不同社区面对的教育问题是不同的。

*UNArt艺术中心是一家以“跨学科联动”为主要方向，围绕“艺术、科学、教育”策划系列展览和艺术教育活动的机构。

 

图5 策展人倪昆分享“云朵实验室”的创新儿童教育实践

 

图6 孩子们在MINI美术馆创作和学习

在非正式学习创新联盟发起的系列活动中，碧云美术馆将美术馆二层多功能厅打造成互动学习空间“MINI美术馆”，为所在社区的儿童和家庭创建专属的学习和休闲空间。这里不仅有适合儿童的展览，还开展和孵化创新儿童教育项目（图7）。例如，“种子银行”主题展览及活动以“种子”为切入点，从种子保护、种子培育、种子仿生学、种子美育等方面开展跨学科自然教育（图8）。该展览还设有种子互动游戏区，基于儿童在玩中学的特性，为所在社区的儿童提供多学科的自主体验活动（图9）：在“翻滚吧！种子油彩画”中，儿童可以将刷满油彩的种子放入铺设透明塑料片的方形容器中随意摇晃，发挥创造力，创作属于自己的能动、能发声的种子油彩画；在“制作我的印第安马拉卡斯”活动中，儿童可以利用硬壳种子与椰壳制作打击乐器，通过触觉、视觉、听觉等多种感官认识不同文化中种子的独特内涵和功能；在“制作飞行种子模型”中，儿童可以通过简单的手工材料模仿飞行种子的外形，比一比谁的种子模型在空中的飞行距离更远，从物理的角度体验种子的特性。

图7“种子银行”展览

图8 “种子银行”互动空间

四、总结和展望：社会大美育的合作与生态

本文案例充分展示出，美术馆空间作为社区中重要的艺术文化和教育场所，可以发挥公共空间、展厅空间、社区连接空间等优势，为儿童打造阅读、体验和行走的艺术场域。美术馆一方面可以吸引社区亲子家庭走进美术馆，另一方面也可以走出围墙、深入社区，践行艺术社区的理念。此外，在合作型社会中，仅依靠单体的资源并不足以解决问题，我们需要各界人士分享不同领域的经验知识，增进相互了解，从而推动美术馆在社区儿童教育中建立更广泛的社会合作^［4］。

2023年4月15日起正式施行的《上海市美术馆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是全国首部美术馆领域省级政府规章，它为上海众多美术馆的发展标出了明晰的“健康步道”。在《办法》实施的背景下，碧云美术馆一方面将搭建合作生态网络，积极建设“社区生态美术馆”^［5］，通过艺术展览、公共教育、品牌文化等联动活动，以包容开放的姿态促进合作生态网络之间的交流合作和破圈发展；另一方面，在“社区友好型美术馆”的建设过程中也会继续创新探索，积极探讨美术馆与这座城市以及社区民众的关系，共同推进社会大美育。